“妈,你昨晚又打鼾了啊。”
“怎么可能?我才不会打呼噜呢,我又不是你。”
母亲从小受到家里严格的教导,一向举止文雅,行事讲究,待人谦和,是我周围难得的淑女典范。打呼噜在她看来自然是件极不文雅的事情,她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。然而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,我发现妈妈也会打呼噜,并且,我竟然喜欢上聆听母亲的鼾声。
“嘶……呼,嘶……呼。”
入夜,身旁又响起久违的鼾声。母亲的鼾声并不似男子鼾声那样厚重急促,她只是轻轻地吸气,穿过鼻腔摩擦加重,然后不急不缓地呼出,毫不拖泥带水,就如同她的性格一般直爽干脆,不会给听者带来任何的不适。有时候,熟睡着的她仿佛知道我在看着似的,总是轻轻侧一侧身子,背对着我,呼噜声也会调皮地停下一小会儿,像个闹小脾气的孩子,等着我闭眼睡觉。
侧着身子的她,鬓角翘起的缕缕白发半遮了安详的睡容。微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,白发随风摇曳,摇曳出记忆深处母亲操劳时的背影。回忆如洪水般扑面而来,心疼到窒息,激起糊在眼眶里的泪水。母亲为这个家付出得太多太多,而这时候我能做的只是这样默默屏住呼吸,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熟睡,听着她打鼾。
不知道母亲的鼾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,小时候她总是要看着我先睡着才会睡。当然,那时候即使半夜醒来也不会留意到这种“细枝末节”。后来长大一些,浅眠的我会厌烦这样的噪音。再后来,当我在这声音里听出了异常,想要去关注它的时候,却不得不远走他乡。能像现在这样静静聆听母亲的鼾声,看着她熟睡模样的机会越来越少。相比于前些年,母亲的鼾声出现了异常,打鼾的频率越来越高,声音越来越大,书上说这是高血压、脑心病、心率失常的前兆,所以在聆听这鼾声时,我的心里不禁又添了一分苦涩。
“嘶……呼,嘶……呼。”
我听到,母亲鼾声里对艰辛生活的隐忍、工作的疲倦和是对家人的失望,甚至还有深深的无力感。这些,她从来不说,所以我只好自己偷偷去听,静静地聆听,静静地回味,静静地沮丧。这样的声音,不小,可以调动心脏的频率;这样的声音,不大,却能惹出满心的内疚和牵挂。
有好几次,从学校赶到病床前看望母亲,听到的也是这样的声音,寂静的夜晚里最扣人心弦的旋律。
“嘶……呼,嘶……呼。”
月光照在她的脸颊上,星星陪着我祷告,祷告下一次母亲熟睡的时候,我还在她的身边痴痴地听。
(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 许亦姝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