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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子校报

追风筝的人
文字:娄祎   
加入时间:[2017-09-27]   阅读次数:[]

 

  回老家,从上个新年过后是第一次拜访这座屋子,自去县城读书以来,六年年年如此,对于老家,不归时是屋子,归宿后才称得上漂泊之后的定居点。
可这栋房子并不得我喜爱。
  屋子深处,住着一位老人。是我爷爷。我无法说出我对他怀有怎样的感情,恨之入骨怨入骨髓不至,无可奈何恻隐之心却常有。实际上,他是我的二爷爷,父亲在很小的时候便过继成为他的儿子,那时候任凭我父亲哭闹反抗,这事儿在大人眼里已成定局,封建思想还未散开的长辈们总认为自己的行为正确,只给孩子“你还小”的托词。
  我并没有责怪他这件事,因为这丝毫也不能牵扯到一个人身上。每次对他的无奈,只能体现在迫切回乡之后瞧见眼前一派的邋遢,他一年住在屋子里头,灰烟尘粉却厚得叫人直咳嗽。凳子从来脏得沾不上人,书桌也好食柜也罢,蜘蛛丝网遍地泛滥开花。虽然大多时候他住在泥工匠处,但这种屋子,连街上老鼠都犹豫半天的地方,无法让人心情愉悦。于是,母亲每至这种时候,免不得怨声四起大发雷霆甚至委屈得偷偷抹眼泪,最后却一遍又一遍地整理清扫,运气好遇到大晴天,院子里会出现几十张洗过闪闪发亮的木凳,一堆堆雪白耀眼的大小碗瓢,五颜六色发旧的衣服,尘封许久晾晒的被单枕套……母亲边洗嘴边上不停地叫嚷说辞着爷爷的邋遢懒惰,吝啬自私,手中的动作挥之疾速,仿佛不仅要洗净所有的埋汰灰尘重见光明,更对爷爷心灰意冷。
  以后的每一回,爷爷的不良印象在我心里被烙得越来越深,这使我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更加关注与琢磨:即使他有情急的肝硬化,他也还是要做个不折不扣的酒鬼;他从来不洗碗扫地,无论何时何人都无法劝他讲究卫生;他出外永远只是那一套衣服,破烂脏秽,裤拉链不知道被多少人笑话耍流氓,即使母亲省吃俭用为他买下许多套衣物;他还可以当着所有吃饭人的面擤鼻涕张口一口痰;他从来只一人吃饭而忽略儿孙,尽管回家我越来越讨厌他,因为我们都曾劝阻帮助,他仍然任性妄为,甚至皮得像个劣孩子。有人说七十岁的姥姥三岁的娃,况且他暂且未有七十岁,我看不惯这样的坏习惯更看不惯他。
  父母亲计划去海南岛寻份活儿干,家乡四处的工资实在满足不了家中沉重的包袱担子,爷爷听说后一声不吭,过了许久才用颤巍巍的快要跌倒了的声音说:“去那么远呐……那地方好赚钱不?”我气极,人家儿女出门挂念的是身体,留意的是人,这算个什么事?母亲说这些都不需担心,把家中料理好就行。他的乌黑胡渣横溢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红晕,又渐渐消散下去,磨蹭半天才吐出几字儿:“那……要我帮忙吗?还是这样,你留着,我去那边和小秋做事!”似乎说完后还有些惊愕,自己都微张着嘴,等待着所有人的反应,眼神飘忽不定慌张又默不作声,我知道父母亲的心里是有安慰的,但眼睛不会骗人,若真想去,眼睛就开始说话了。父亲婉拒,他还追问着:“你们过年回来不?”听到不归家,他的声音愈发小起来了,口中碎碎念自言自语:“就我一个人守老喽……就我一个鳏夫,儿女出门孤独喽……”那一瞬间的我说不难受一定是假的,但更多的是同情、苦涩。
  在这座屋子里头住了一个月,马上要返程了,我的这位爷爷,仍然无所作为日日如此。回程时望着夜晚里那间房唯一的耀眼的灯光持续亮着,一根树枝一样的瘦杆子杵在家门口的前边一动不动,我又似乎没有那样多的怨和情了,一瞬间如释重负。但我的这个家,每次因为我们的短期到访而显得那么不一样,即便踏入家门前反感陌生烦闷,踏入家门后的一切都可以重新规划整理,我无法相信我接受了这一切,但我就是接受了。
  风筝是家,爷爷是线,我追着赶着,却永远不会断了线离了纸鸢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(初等教育学院生物科学专业 娄祎)